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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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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溪並不知道徐邵和高衡的事,他努力平覆自己的心情回到高競霆那一方的營地。

高競霆從他的神情裏讀到了隱隱的欣喜,示意士官們安靜下來,問道:“邱上將找你有什麽事?”

陶溪知道自己高競霆這邊並不是資格最老的,所以臉上沒有露出半點得意。他正色說:“高衡要退出軍演。”

高競霆神色一頓,卻沒有太大的反應。

陶溪有些驚訝,但還是接著說:“邱上校知道我們就是‘野狼軍團’,所以想給我們一個機會,”前情都鋪墊好了,他才把重頭戲扔出來,“我沾了銀狐這個賬號的光,被高衡推薦為後勤系統的負責人。”

他的一番話把高衡對自己的推薦變成了對整個野狼軍團的好意,其他人對高衡、邱靖海的觀感都好了不少,對陶溪越職上位更是沒有任何異議——在“野狼”裏頭銀狐可不就是一等一的後勤好手嗎?

高競霆見眾人面露驚喜,心裏的大石卻沒有立刻放下。他說道:“既然後勤也歸我們自己管,那陸戰演練就是我們的專場了。不過瞿洺也不光是在海戰指揮上造詣高超,陸空底子還是有的,我們不能掉以輕心。立刻回去準備吧,陶溪你留下。”

士官們滿懷激動地退了出去,野狼能夠入了邱靖海的眼讓他們覺得與有榮焉。

室內只剩下陶溪和高競霆。

高競霆這才問道:“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陶溪沒有隱瞞:“高衡不知道為什麽要退出,他推薦了我。”

高競霆說:“你沒問他原因?”

陶溪說:“問了,但他只說‘有事’。”

陶溪說的每一句都是大實話,所以對上高競霆審視的目光時他也坦蕩無比。

高競霆說:“那你也回去準備吧。”

陶溪點點頭,大步邁了出去。

高競霆坐回正中央的椅子上。

高衡在這個節骨眼退出軍演,實在很不合理。

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放棄這個幾乎等於坐享其成的機會?這個時機抓得太巧妙了,世界上沒有那麽巧合的事。

高競霆眉頭一跳,猛地想到高衡與容裴相處時的情景。

每一次他幾乎要走向極端時容裴總能適時地反應過來,容裴哄他哄得很習慣,最清楚他的承受能力是多少——每一次總是不多一分、不少一分,恰到好處地把他捏在手裏。

這一次也是一樣。

這一次他也還是被哄著、被讓著的那個。

高競霆握了握拳,站起來看向桌上擺著的沙盤。

他還太弱了,只要別人有心,眨眼間就能讓他那點微薄的力量潰不成軍。如果今天的對手不是容裴,那他該怎麽應對?如果對手是別人,會對他退讓、會對他心慈手軟嗎?

高競霆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找一個更狠心的對手。

帝國某一人決策者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:“勝利者都是從失敗裏走過來的。”

現在他就算失敗了結果也不會太慘烈,所以沒什麽好畏懼的。

就在高競霆暗暗下定決心的時候,陶溪突然發來通話請求。

高競霆接通之後陶溪說:“……李斯特先生想見你。”

聽到“李斯特”,高競霆有些震驚,臉色卻沒有表露分毫:“你帶他進來吧。”

李斯特很快就在陶溪的帶領下來到高競霆的議事廳。

高競霆站起來禮貌地寒暄:“李斯特先生,你怎麽來了?”

李斯特看了眼陶溪。

陶溪識趣地退了出去。

李斯特脫掉手上的白手套,隨意地拉開圓桌邊的椅子坐下,擡起頭說道:“我看到了剛剛的新聞,知道你的處境有些不妙,想來幫幫你。”

高競霆一楞:“為什麽?”

李斯特灰藍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哀色:“說起來我們身體裏其實流淌著四分之一相同的血脈。”

高競霆詫異地看著他。

李斯特心裏有些慍怒,看來高家人果然把他祖母徹底排除在外了,即使他已經取得遠高於同齡人的成就,高家也從來沒有向高競霆這一代人提起過他祖母的存在。

但李斯特畢竟是李斯特,他很快就冷靜下來。

要是高老爺子不是那種頑固的人的話,就不會把自己唯一的女兒趕出家族了——所以他要是想仗著自己那點兒虛名去逼迫高家認回自己祖母,那必定會是自取其辱。

李斯特開誠布公地解釋道:“我的祖母,是你爺爺的表姐,在你們東方她曾經被稱為‘帝國的玫瑰’,後來因為和我祖父相愛而被她的父親從家族中除名。所以你其實是我血緣上的表弟,我這次出訪東方本來就想見見你,沒想到正好碰上了這次雲來港軍演。”

高競霆想到那套《軍事手劄》,問道:“所以你才把那套書送給我?不,不對,你還給阿裴也送了。”

註意到他的稱呼是“阿裴”,李斯特有些詫異,但他還是笑著說:“不,雖然那是給你和另一個表弟……不,不對,我應該叫他表兄,因為他好像比我年長幾年——總之,那是我給你們準備的見面禮,但是我看了你們開場式上的指揮,覺得你們很不錯,就臨時把它轉送給你們。”李斯特的語氣非常親和、笑容也很真摯,像位相處多年的老友,“看來它註定是要送到你手上的。”

高競霆對於李斯特這種的人物是自己“表兄”這件事還有些適應不來。

不過再怎麽樣他都是高家人,從小到大見到的上位者數不勝數,別說李斯特是索德帝國的人了,就算他是帝國的決策者都不至於讓他誠惶誠恐。

所以高競霆很快就轉過彎來,問道:“我不能讓你幫我。”

李斯特還沒有遇到過拒絕自己幫助的人——而且這還是高競霆最需要幫助的時刻。在他看來,高競霆肯定是被容裴那個政客擺了一道,成為對方的墊腳石。這種政客有多狡猾他再清楚不過了,要不然他也不會被不少小報稱為“讓政客無路可走”的完美新生代領袖。

李斯特問道:“為什麽?”

高競霆說:“這是我們帝國的軍演,我就算是輸得再慘,也不能借助你的幫助來贏得勝利。”

高競霆的意思很明白:因為李斯特是索德帝國的人。

如果他接受了李斯特幫助的消息傳了出去,對李斯特而言固然沒什麽損失,還能博得個心胸廣闊的好名聲。可是對於他來說,只要傳出半點風聲都是致命的:帝國的軍演居然讓個李斯特這個外人來插手,他贏得越漂亮就越諷刺!

李斯特很快就轉過彎來,他誠懇地道歉:“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。這裏應該有監控吧?你把我們的對話完完整整地保留下來,到時候如果有人質疑你可以把它放出去作為證明。”

高競霆說:“無論如何,還是謝謝你的好意。”

李斯特說:“等軍演落幕以後,我們還可以見面吧?”

高競霆對於李斯特還是很有好感的,所以他爽快地說:“當然可以!到時候即使你不願意,我也會向你討教。”

李斯特抽出一張紙寫下自己的落腳處,微笑著說:“那我等著你,這幾天我都會在這裏。”

高競霆說:“好。”他站起來送李斯特離開。

李斯特出來後他的副手肯就向他匯報最新消息:“高衡退出軍演,由高競霆的副官陶溪代替他指揮後勤系統。”

李斯特微訝。

他問道:“知道高衡為什麽要退出嗎?”

肯說:“不知道,不過高衡退出後馬上就去了容裴那邊,留了好一會兒。”他畢竟是索德帝國的人,不能打聽得太深入,只能得到最表面的情報。

對於李斯特來說,這條線索已經足夠了。仔細一推敲他就發現互聯網上詆毀高競霆的輿論來得蹊蹺,走到高競霆這個地步的人不可能連控制輿論的能力都沒有,除非是高競霆的競爭對手、同為高家人的高衡那邊出手。

可要是兩邊都出手,場面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一面倒。——除非這件事是高競霆這邊的“自己人”做的。

看來要教給這個表弟的事情比想象中要多。

李斯特想了想,對肯說:“你幫我給那位容先生遞一張拜帖,就說我在這裏等著他回覆。”

肯當然知道他話裏的容先生是誰,馬上就依禮節照辦。

容裴拿到拜帖後心中詫異。

為了表示禮貌,他親自走出門外準備將李斯特迎進屋裏。

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李斯特。

那是個高大而英俊的男人,他有著一頭褐色的長卷發,剛剛長到肩膀,沒多一分也沒少一分,與之對應的是純粹的灰藍色眼睛。他身上穿著索德帝國的服飾,獨特的裁剪將他整個人的魅力徹底展露出來,光是那樣的臉和那樣的身材就足以讓他擁有無數崇拜者。

更何況他還有超群的能力。

容裴向來喜歡欣賞美色,但是極少被美色所惑。

他從容自若地朝李斯特伸出手,並用西語打招呼:“你好,李斯特先生。”

李斯特握住他的手,說道:“你好,容先生。你可以用東方語言,你們東方有句話叫‘入鄉隨俗’,我覺得很有道理。”

容裴微笑著說:“那好。”

李斯特已經戴回手套,雙手交握時並沒有讓容裴太難受。不過他始終還是不喜歡和生人接觸太久,所以他很快就松開了手,側身將李斯特請進門內。

李斯特掃了一眼休息室,立刻做出了一些判斷:容裴是個相當自律的人。

即使這只是臨時被分配給容裴使用的休息室,它還是洩露了一些容裴的信息,分析這些東西對李斯特而言再簡單不過了。

容裴給李斯特倒了杯水,說道:“早上收到了李斯特先生送的《軍事手劄》,還愁著沒機會致謝呢,李斯特先生就來了。”

李斯特說:“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,不必言謝。”

他用的是東方語言,只是口音始終帶著索德帝國的腔調,聽起來有些古怪,語法也和現在的流行不太搭調。

容裴也沒再多提,他問道:“不知道李斯特先生找我有什麽事?”

李斯特說:“我只是想冒昧地問一句,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前往你們的首都參加國議會?”

容裴說:“沒錯。”

李斯特說:“我也正好要前往你們首都。聽說你的語言天賦不錯,我希望你能和我同行,途中幫我糾正一下我對東方語言掌握得不夠的地方——相對地,我也可以為你糾正西語上的謬誤,提高語言能力的最好辦法就是交流,你願意幫助我嗎?”

容裴問:“不知李斯特先生從哪裏聽說我語言天賦不錯?”他不記得自己的朋友圈和李斯特有交集。

李斯特註視著他:“以前我的一個好友出訪東方時你還幫他做過好幾次即時翻譯,他叫安德烈,你記得嗎?”李斯特的記憶力很好,別人提過的事情很少會忘記,不過一時沒將這些事情聯系起來。

等認清了容裴那張臉,他馬上就想起自己是見過的:安德烈,他的老友之一,偶爾就讓他看一些關於容裴的報道,並且吹噓自己早就看好這個“小鬼”。

安德烈的錢包裏還留著他和這個“小鬼”的合照呢。

李斯特想幫老友考察考察,看看容裴是不是真的有他說的那麽好。

要是安德烈真的看上了這家夥的話,把他弄回索德帝國也不是什麽難事——政客要比軍人好辦多了,他們根本沒有什麽原則可言。

還有容裴與高衡、高競霆到底是什麽關系,也是他要弄清楚的東西。

李斯特對自己很自信,只要有機會接觸,沒有他看不出來的東西。

他再次問道:“不知容先生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?”

容裴經他一提醒,也想起了安德烈這個人。那家夥很熱情也很正派,當時他接了即時翻譯的兼職,一來二去就和對方熟悉起來。

這些年安德烈雖然沒再來這邊,偶爾卻還是會和他在演練平臺上碰面,耐心地陪他切磋一兩場。

是個不錯的朋友。

想到有個共同的老相識在中間緩沖,容裴笑著說:“那好,我們一起走。但我很可能不是自己一個人,具體怎麽辦只能到時再安排。”

李斯特見目的達成,也微笑起來:“那好,到時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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